那条回家的路

那条回家的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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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儿 , 在你不断长大的岁月中 , 我曾无数次想带你走一走那条回家的路 。

那条路你的外公走过 , 我走过 。 我想 , 你也该走一走了 。

我的父亲 , 从18岁开始就背着行李出门打工了 。 闭塞的交通阻隔了父亲和我们的联系 , 只有到了年底父亲才能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赶回小村 , 与家人过个团圆年 。

那时的小村尚未开通班车 , 只有一条狭窄的黄土路与外界连通 。 父亲就这样嘎吱嘎吱地踩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, 从北到南 , 穿过沙漠、草滩、村庄 , 穿越大半个乌审 , 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。 这段路他要整整走上两天 。 途中 , 还要赶在天黑之前找一户牧民家借宿 。 那里的牧民热情而又好客 , 他们从来不会拒绝一个深夜借宿的陌生人 , 因为他们知道深夜里除了无尽的寒冷还有神出鬼没的狼群 , 将一个陌生人挡在门外 , 也就将他推向了危险的边缘 , 那不是一个豁达好客的蒙古人会做的事情 。

你会说:“那多苦呀!”是的 , 也许是苦的 , 可也是甜的 , 在前方几百里外的村庄有他日夜思念的亲人 , 这是他一路战胜寒冷与饥饿 , 不断前进的动力 。

父亲深夜归来 , 天幕斜挂着一钩残月 , 月光影影绰绰地照着他的身影 。 整个村庄睡着了 , 羊进圈了 , 鸡上架了 , 在风中喧闹了一天的声音此时也变得安静了 。 父亲的脚步声惊动了卧在大门口的大黄狗 , 它支愣起了耳朵 , 极力辨别着脚步踩在土地上的声音 。 或许长年在外的父亲身上沾染了一丝外地的气息 , 黄狗站在月下扇动着鼻翼 , 犹犹豫豫地向父亲的方向狂吠两声 。 听到狗叫 , 父亲一声轻咳 , 黄狗立刻将狂吠声收进喉咙 , 转成了几声低低的呜咽 。 它欢快地奔向父亲 , 摇着尾巴围着父亲欢欣跳跃 , 不时低头亲切地嗅着他的脚面 。

父亲“吱呀”一声推开那扇吱吱作响的院门 , 一座矮小的土坯房静卧在他的面前 , 屋里倏然亮起了灯光 , 煤油灯昏黄的光亮晕染在纸窗上 , 瞬间温暖了父亲疲惫的心 。 停好自行车的那一刻 , 父亲已听到了门闩被拉开的声音 , 他知道 , 在那扇门后 , 他的父母妻儿 , 正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着他的归来 。

父亲说 , 无论走多远 , 走多久 , 黄狗都会记得他的声音 , 记得他这个主人 。 而他 , 无论走多远走多久 , 总也惦记着自己的村庄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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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十岁那一年 , 我们一家跟随父亲搬离了小村 。 从那时开始 , 这个地处鄂尔多斯最南端 , 名叫尔林川的小村庄成了我几十年来魂牵梦萦的地方 , 成了我每一次远离时心心念念的所在 。 也从那时开始 , 我才真正意义上走了一遍父亲走过的路 。

我比父亲幸运 , 我离开时小村已经开通了班车 , 但回家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 。 每年假期 , 为了能挤上几天才发一趟的班车 , 我和姐姐要在早晨五六点钟就起床 , 车站的售票窗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, 能不能买上车票全靠运气 。

在拥挤和嘈杂声中 , 塞满乘客的班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, 它驶出小镇 , 走上了那条由北向南延伸的黄土路 , 车轮过处 , 尘土阵阵 , 窗外雄浑壮阔的毛乌素沙地连绵不绝 。 “吱吱扭扭”的班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, 很快就将我摇入了梦乡 。 我知道 , 这段不足200里的路程要从日出走到日落 , 在这期间我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个安稳觉 。

在太阳最毒的正午 , 班车懒洋洋地停在了沙尔利格苏木的十字路口 , 路边有一座灰砖建筑的国营食堂 , 里面的家常饭菜便宜而又可口 。 经过一上午的艰难跋涉 , 司机和乘客都要在这里作一次补给和休整 , 然后心满意足、精神抖擞地重新上路 。 从这里开始 , 沙漠渐渐被草原取代 , 窗外一望无际的蘑菇滩草原从眼前一直铺展到视线的尽头 , 成群的牛羊如撒落其间的黑白珍珠若隐若现 。 从这里开始 , 我完全没有了睡意 , 我在期待 , 期待着一条河、一片水湾的出现 。

那条河叫无定河 , 那片水湾叫巴图湾 。

终于 , 在草原的尽头 , 一条沙漠大峡谷奇迹般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。 无定河似一个顽皮的孩子 , 一路跌跌撞撞地从黄土高原奔腾而来 , 走到这里乏了 , 累了 , 安静了 , 清澈了 , 鄂尔多斯高原的沙漠峡谷以一个温柔的怀抱将它拥在怀中 。 微风似一双温柔的手 , 轻轻地抚过水面 , 波光粼粼的曲线是那跳跃的音符吧?每次经过这里 , 我都要扒着车窗极目远眺 , 一湾碧水如翡翠般镶嵌在幽深的大峡谷 , 它是那样得辽远 , 那样得神秘 。 我想化作一条鱼 , 沿着蜿蜒的河水溯流而上 , 或者变成一只鸟 , 展翅翱翔在水面 。 这样 , 我就可以知道这条欢快的水流来自哪里 , 最终又抵达何处?

班车绕过巴图湾 , 一路向南行进 , 在日头偏西的黄昏 , 停在了红境滩的叉路口 , 扔下几个到站的旅客后 , 又喘着粗气“吱吱扭扭”地开走了 , 在前方的土墙边拐了一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。 每次我都在这个地方下车 。 这里 , 离我的村庄还有十几里的路程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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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下车 , 总能看到爷爷牵着毛驴车 , 静静地站在路口等着我们 。

晨儿 , 你还记得那个牙齿几乎掉光的老头吗?我的爷爷 , 或许在你幼小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印象 , 但却是我们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。 听二叔说 , 每到假期 , 爷爷总要赶着毛驴车 , 走上十几里地在路口等我们 。 他并不知道我们会在哪一天回来 , 甚至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回来 , 他只是静静地等 。 我不知道 , 在那个烟尘弥漫的路口 , 他一个人扛过了多少冬日的严寒和夏日的酷暑 。 爷爷从来不提 。 他将我们安置在车上 , 给我们一个温暖的笑容:“走 , 回家!” 。 爷爷牵起毛驴车悠悠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,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, 让我想起了从前他牵着我们的手走遍村庄的草滩、田地 , 看遍村庄的日出日落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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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日余晖渐渐收起了它的光芒 , 朦胧的雾气从四周的庄稼地里慢慢升腾 , 清凉的风拂过我的面颊 , 吹得四野的庄稼此起彼伏 , 我闻到了庄稼混杂着泥土的清香 。 远处的村庄裹在一层朦胧的薄雾里一点一点地接近 , 快乐就在我的心底一点一点地荡漾开来 。 此刻 , 奶奶一定站在高高的打谷场上向村口瞭望 , 袅袅的炊烟伴随着暮蔼在村庄上空冉冉而升 , 我仿佛听到了奶奶喊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在晚风中响起 。

有人说 , 世间最美的风景都不及那条回家的路 。 是的 , 那不仅仅是一条路 , 而是一条涌动着亲情与乡愁的河流 , 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样体会到重归故土的喜悦 。

晨儿 , 让我们就在这个夏日的清晨出发吧 。 那辆银灰色的大众朗逸是我们的代步工具 , 它将带着我们踏上一次回归之旅 。 你不必惊异 , 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 , 小车就已绕过巴图湾湛蓝色的水库 , 奔跑在纵横交错的乡间小路上 。 如今 , S313和S215省道在乌审境内纵横东西、贯通南北 , 一条平坦的水泥路已修到了二叔家的大门口 , 出行早已成了一件说走就走的简单事情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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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儿你看 , 车窗外 , 炊烟四起 , 朝霞灿然 , 成排的柳树在路边极速后退 , 远处无边的青纱帐连绵不绝 , 白墙红瓦的房子已在绿色的庄稼地边若隐若现 。

熟悉的村庄正以亲切的姿态扑面而来......

—THE END—

来源:鄂尔多斯发布

作者:曹永霞

责编:白倩、杨阳 ▏ 校对:王淑琪